我家的“开心果”

文/ 陈建刚

我家的小家伙八岁了。属马，跟我一个属相。胖嘟嘟的鸭蛋儿脸，浓眉大眼。迎风耳，这个特征尤其随我。还有酷毙了的单眼皮。最近上齿的两颗牙一块儿光荣下了岗，掉牙的位置正好左右对称，一笑便露出一对豁牙子，更显可爱顽皮。怪不得班主任老师封了他一个雅号“开心果”哩。

近来疫情居家，更密切了亲子感情。我给小家伙布置任务——创作一首诗或顺口溜；靠墙做倒立十秒；俯卧撑一口气五个；横劈腿纵劈腿拉韧带。两天后我检查。

居家，距离没了。我们形影相随，我们如胶似漆。期间，只要小家伙觉察到我稍有严肃，他便会施展他的看家本事“蚯蚓操”。这套操也不知他何时编创的，我之所以叫它“蚯蚓操”，因为做起来就像蚯蚓倏地原地站立，尾巴变成了脚，蹑挪着，蠕动着，摇摆着，再配上双臂动作，很像民间皮影戏，但要比皮影戏更婀娜。他每每亮出“杀手锏”——我都会觉得比屏幕里的卓别林更滑稽，紧绷的肃颜顷刻间便会坍塌，转瞬像魔术大变活人一样，更像川剧里的变脸一样，次次都忍俊不禁，大笑到人仰马翻。

从一些杂志上看到过教育家和心理学家这样的说辞——七八岁的男孩最为调皮顽劣，几乎天天上演“大闹天宫”，似乎要把一生要干的“坏事”全干完。的确，一出接着一出的恶作剧会挑战你付有涵养的神经，一会儿新买的玩具小汽车轱辘被卸掉了，一会儿拿着小水枪到处呲水，一会儿用剪刀把花花草草修理得遍体鳞伤……这难道不该是这个年龄段应该有的表现吗？人不怕犯错，改了就是好孩子。到十四五岁之后，会自然蜕变为静若一汪秋水之人。专家叫“能量守恒”，也有说这是“修身辩证法”。我，笃信这个。据老子的《道德经》里讲，反者道之动。译作白话即当你处于事物的此面时，下步便会朝着彼面发展。当你洞察了什么是“坏”时，才能更深刻地理解什么是“好”。

当孩子埋头在加减乘除、唐诗宋词、Abcd中踔厉奋杀披荆斩棘时，我也在默默给他攥着拳、加着油、鼓着劲，因为心理学家又说过，七八岁的孩子集中注意力的时间仅有25分钟。果不其然，时间甫到，战力立减。抠指甲、玩橡皮、磨铅笔……，接踵而来。我马上顶上，噼里啪啦上演一场激烈的枪战游戏，弄得狼藉满地、狼烟四起。规定十分钟后休战，立下盟约到点收兵。他也挺识趣，潜意识里分明懂得大人更有大人的事情要忙，尤其遵听正处在高三冲刺阶段的姐姐，故蛮配合。通过“切换注意力”“换脑子”之后，小家伙满血复活，又抖起精神投入到语数外三大战役中拼杀了。这也印证了我前面文中提到的“能量守恒”的真理性。 

两天像电一样逝过。就在他拉扯着让我陪他打枪的间隙，我提出要欣赏一下他的“武功”。他狡黠地露出豁牙子，很谦虚很低调地说，动作还不够标准哩。他麻利地认真地一一展示着——左腿右腿尽力向两侧伸展，又前后纵伸，似乎还能看出来些M或S的造型，但孩子鼻尖上开始有汗渍渗出。他又走到墙根儿，头朝下，脚朝上，支撑、定型，快速地数了十个数，算做十秒。他面红耳赤，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动作上，除了肚皮是正对着墙之外，其他没毛病。然后，他双臂支撑，双膝跪地，屁股撅得老高，吭哧吭哧连做了六个“俯卧撑”。做完腾地蹦立起来，顾不上额头淌出的汗水，满脸自豪地说：“咋样，老爸？我这回还超水平发挥了呢！”单纯、天真、阳光，洒了满登登一屋子，照亮了全家。那一脸的傲骄宛若一员收复失地、开疆拓土的大将军，凯旋归来邀功请赏似的。一旁的家属和我，左手大拇指和右手大拇指全都同时竖了起来。

其实原本不必找那么多专家的道理来佐证自己观点的正确。So easy！孩子对大人原本是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对孩子而言，父母的认同与陪伴是超越一切的最高级的犒赏；良好的亲子关系是孩子快乐、懂礼、奋发的动力源泉。       

“开心果”旋风似地跑开了，霎时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只是肉乎乎的小手里多了一个小本本，上面赫然创有他的“大作”，“小公鸡，起得早，每天打鸣喔喔叫。催人早起似钟表，人们夸它很勤劳。”字迹规范工整，且用了书法的格式。我心有灵犀觉得，儿子之所以选此做标题，是与懒床而内心自励有关，因为公鸡的工作职责原本就是喔喔打鸣催人早起的。       

说实话，这个年龄的孩子敢作诗，且平生首次，还韵脚一致，虽有家属襄赞，也实属难得了。为人父母者，即时点个赞，褒奖一翻就行了，切不可找茬打击孩子的创作激情。但我的老学究毛病还是犯了，乍想指点一二，忽然感到不妙，他又要用“皮影戏”来“肃杀”我，我自知敌不过，遂一闪身，逃之夭夭了。

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开心果”这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居然也能文质彬彬。为何？兴趣使然。

前两天，我买了由6578个零部件构成的天安门高难度拼装玩具，说实话，我瞅着都发愁，感觉儿子无法胜任这个“大工程”。“开心果”倒没有丝毫畏难情绪，他找到说明书，左看看右瞧瞧，片刻便有了办法。先从打基础开始，一梁一柱一砖一瓦垒建起来，有模有样宛然一位高级建筑师。从上午一直忙到了下午，中午饭也没顾上吃。主体已经建好，还接通了小彩灯，一闪一闪，灼灼发光。肉乎乎的小手托着“劳动成果”举到我面前说：“就是没有毛爷爷的相片，还不够完美。”又努着嘴儿搂着我的脖子说：“咋样，老爸，咱爷俩一样，你写字追求完美，我做事也这个样儿。”这无疑是在赞扬我，我也狡黠地回了他一眼，他的第六感觉接收到了来自老爸的信号——这属于我们爷俩儿灵犀间的默契。

在居家的时光里，飘荡在角角落落的欢声与笑语，很多时候都源于我家的小宝贝——“开心果”，似乎这份开心全已浸染到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里。

（责任编辑：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