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的悲哀（小小说）

黄狗的悲哀（小小说）
（广东）陈志远

H在他的家乡y城再也呆不下去了，c作为曾经教过他的老师，成为与他最后断绝关系的人。

H本姓皇，名小扁，在皇家岭，其祖祖辈辈皆因大话连天说他们是皇太极的后代而失去所有的朋友出了名的。前不久，H被城里一家小报聘为业余通讯员，他便沾沾自喜，自称党报记者走村串户，在村长书记面前招摇撞骗，稍有怠慢，便鸡蛋壳里挑刺恐吓对方，扬言对其曝光。众人鄙之，皆称“黄狗“。

黄狗年少时，家贫如洗，母亲常年杂病缠身，其父因邻里关系不好，黄狗小学毕业无钱继续读书，便辍学在家。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各地私立学校如雨后春笋般掀起，c高中毕业与同学一道在村子里租用民房办了一所私立中学，为了让黄狗能多读一点书，c便翻山越岭星夜跑到皇家村黄狗家里，在用高梁杆作板壁挡风雨的屋子里给他的母亲作劝学工作后，硬是把黄狗弄到了学校上了初中。

在学校，黄狗连拼音都不会，何况字和作文根本一窍不通，c老师于是利用周末家访或平时休息时间为黄狗补小学功课，并且把他拉进新成立的学校文学社，培养他的写作知识。眼看黄狗的语文成绩一天天提高了，可是好景不长，黄狗的父亲因病去逝，黄狗初二就还没读完便南下广东了。

由于没有文化，黄狗只能在建筑工地上下苦力，那时的广东开黑厂的建筑工地到处都是，工人累了一整天除了混口饭吃，半年领不到一点工资，黄狗所在的工地也是一个黑厂，老板十分歹毒，哪个工人不认真干活不但不给饭吃，还得挨打，更不得随便逃跑。黄狗实在坚持不住了，便把自己的打工遭遇写信告诉了当年教过他一年半的c老师。c老师知道后，深表同情，回信鼓励他拿起笔来向报刊投稿，虽然那个年月，稿费只有几元，但也是一笔收入。于是黄狗便找一些旧报刊抄下地址，把自己的苦难感悟写成豆腐块文章寄给c老师修改后，又按c老师的指点向广东大刊小报发送作品，还好，每周都有几块稿费装进黄狗的衣兜里。

由于投稿尝到了甜头，黄狗便以作家自称，认为自己了不起，便与工友们闹僵了，工地老板也看不惯黄狗趾高气扬的样子，本来就想找几个马仔教训他的，这次便找借口把他毒打一顿后，扔在了荒野。

黄狗醒来时，已是黄昏了，他没有家可回了，只得拖着疼痛的身体流浪在街头。

半个多月过去了，一个偶然的机会，黄狗看见《星河文学》在招聘报刊发行员，于是他把发表在报纸上的“豆腐块＂摆在总编室老总面前，并且向老总诉说了来南方打工的悲惨遭遇，幸好老总也是打工出生，四川人，依起重庆直辖之前和四川是一个省份，于是看在老乡的份上，把他聘为编辑。

c老师担心黄狗在那边孤独，没有一个真正的老乡和他认识，为了让他多有一个文友多一条路，于是把另外一个也是初中还未毕业的学生R介绍给黄狗。R在广东打拼时间比黄狗长，黄狗还没去广时，R就是《海星文学》的编辑部主任了。

一天，R和黄狗同时来到一家公司拉广告，经理要他们二人各写一篇通讯宣传公司，他们二人初次见面，双方都说是c老师当年的学生，甚至欢喜，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推杯换盏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杂志社，后来，黄狗抢先在前把通讯弄出来，R那篇就只得搁下了。于是黄狗四处吹嘘，R枉自是编辑部主任，还没有他那个编辑拿得出东西，R知道后，也就不理黄狗了，黄狗碰见R也形同陌路。

黄狗当上编辑后，收获最大的还是约稿约到了一个老婆。那天，一位浙江女子拿着一篇刚写的小说走进《星河文学》编辑部。黄狗见编辑部没有人，于是拿着女子的小说稿，色咪咪的眼睛在女子身上上下打量，然后说：“你这篇小说，上面两点倒还可以，下面还需修改。”，女子说，那麻烦H老师指点一下＂，黄狗伺机指着女子下面：＂日后再说吧＂，女子的脸顿时红了。后来，不知咋搞的，这名浙江女子还真的成了黄狗的女人。

我和黄狗是小学同学，我们一起都在c老师那里读过几天书，他们皇家岭就在我们陈家沟岭子上边，那里凶山恶水，交通不便，从下往上走要歇十几次脚，从上向下胆子小的人根本不敢站着行走。十几年前，我从广东回了一趟老家，听说黄狗也回来了，还带来了他的女人和儿子。作为初中同学，本来我想去看看他，但公务在身，未遂。上周我在广州听见我们村里老叔说，黄狗这几年过得窝囊，在家里，老婆跑了，儿子又不听说。老叔的儿媳妇是皇家岭嫁下来的，老叔也经常去亲家那里帮忙干活，对黄狗家底了如指掌。老叔还说，黄狗在广州时对她女人如何吹嘘家乡是小城镇，地势平坦，她老婆穿着高跟鞋跟他回家，在陡峭的山上把脚扭伤，女人哭着痛骂黄狗是骗子，还说她回浙江后，再也不来皇家岭了。

女人说到做到，仍下2岁的儿子，回去后就再也没回皇家岭了。起先，黄狗也去浙江跪着向女人和老丈人求情，女人始终躲避他，老丈人也非常气愤，对黄狗不理不睬，老丈人的哥哥是一名退休教师，碍于情面招待他两次，后来黄狗就再也没去浙江了。

黄狗失去了职业，又失去了老婆，他整天躺在破旧房子里的木板床上哀声叹气：＂老天爷，咋个办嘛，我才三十岁呀，叫我以后怎么生活呀！”

c老师也从私立学校去公办学校代课转为了正式人民教师，教育之余他也继续进行文学创作，多次得到“省政府文艺奖＂和县委县政府“师德标兵”称号，在y城文化届和教育届颇有名气，认识许多文艺界朋友。为了鼓励黄狗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c老师便利用周末去皇家岭走走，顺便看看黄狗。

那一夜，师徒俩屈膝谈心，c老师劝他不要沉沦下去，一定振着精神，照顾好母亲和孩子，一定要把写作继续坚持下去，黄狗老泪纵横，拉着c老师的手说；“师父，这辈子我永远记得你，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徒弟永远感谢你！＂，临走之时，c老师还把他在y城所认识的文友和文化届领导的微信号和电话给了他，让他平时在写作上多向他们请教，以便成长。

经c老师推荐介绍，c老师的许多要好的文友也很同情黄狗，一个叫商然的高中老师还把自己刚买来不久的电脑赠送给他，并且把他推介给所在镇政府办公室，让他作为业余通讯员为政府写些宣报道，鼓励他好好生活。

得到这个平台后，黄狗就开始变了，起先是走到一地就说他自己的写作如何厉害，所有y城的文友都没有他行。一次酒桌上，黄狗又天花乱坠地吹嘘他自己，有人就顺着他问，你的师父c老师也不如你吗？他回答道，他哪里配得是我的老师哟，他好为人师罢了！＂，那人又说：＂你的文学是他给你启蒙的，现在怎么不认师父了呀？＂他说：“我的文学完全是我自学的。＂

众人不语，从此以后，黄狗落得一个“过河折桥，不认师父”的骂名。y城所有的文友也在指责黄狗的为人，文友们纷纷弃他而去，只有c老师不计较他，文友聚会时也把他喊在一起。
R从广州回来以后，在y城注册了一个文化公司赚得一笔资金，于是以钱开道，弄得一个作协副主席头衔。这下了得！黄狗本来就和R有一些过脚，R当上作协副主席后，就死劲地排挤黄狗，黄狗几次写申请加入y市作家协会，都被R压了下来。黄狗气得发疯，于是找到R，与R大吵大闹。R也有一些鸡朋狗友，纷纷助阵，到处说黄狗的不是，使得黄狗所在的单位领导也很生气，最终把黄狗开除了。

黄狗再次成了众矢之的，成了丧家之犬。c老师把黄狗叫到身边与文友们闲聊，c老师说：＂现在的文坛，部分杂志文风不正，要交版面费才发表。哪像九十年代初以前，全凭质量才可以发表。早在1994年以前，我就在全国省市报刊发诗300多首＂。

R见c老师经常把黄狗喊在一起，就误以为c老师支持黄狗不喜欢他，于是也在大众场合对曾经给他指导过作文的c老师颇有微词，黄狗见y城所有的文友对他避而远之，就又想舔R屁股，当他听c老师说有些杂志交版面费才发表这句话后，就对c老师“大作文章＂，当有人提及c老师时，他见人便讲说什么c老师九十年代初发表在《诗刊》《星星》《人民日报》等300多首诗是交版面费发表的，他那些省政府文艺奖，县政府十大标兵奖是花钱买的。对c老师三十年来独守清贫扎根乡村教育，经受重重磨难为父母医治癌症为送5个孩子大学毕业而债台高筑，胡说成“把工资用来买奖状买发表图虚名”而在县城买不起房。

不过，黄狗说这些，知内情的人根本不相信的，他再诋毁c老师，想博得R对他的重新和好，也是不可能了。

现在，因为黄狗经常对别人作品改头换面而抄袭，又与同事闹矛盾后终于又被清除报社了，周边一些大报小刊也不发他作品了，在y城再也没有人同情黄狗了，他待在皇家岭，偶尔也走下山去找一些素材写一些豆腐块文章投给外省不知道内幕的报社换几个盐巴钱。

为了让外地报社编辑对他的“作品＂重视，他每写好一篇，在投递之前，他都要在文未郑重地写上：

H，又名黄狗，青年作家，记者，x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y城xx镇政府。

每当黄狗在报刊上有文字发表后，他把链接发在朋友圈，y城的所有文友们都觉得黄狗好笑。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省作家协会会员，也根本不在什么镇政府上班。

又有两年没回故乡了，我也不知道c老师近来生活咋样。但黄狗大话连天，过河拆桥，不认师父已成了事实，y城的文友没有哪一个人再敢跟黄狗交往了。
黄狗独自一人呆在家里，依然守着破旧的木屋，他的母亲与儿子正在等着他去山下买点米来煮晚饭哩。

悲哉！可怜的黄狗。

作者简介：

陈志远，重庆酉阳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现居广东。

（责任编辑：笑琰）